2008年的一天,江苏省无锡市的朱赛仙一家,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那人名叫顾学庆,是朱赛仙“死”去20年的丈夫。
20年前,他扔下一大堆烂摊子,毫无预兆的不辞而别。仿佛“死”了一般,始终杳无音信。
如今,就在家人好不容易走出阴影,只当他死了,开启美好新生活之际。顾学庆竟突然现身,非但对自己抛妻弃子的恶行毫无悔意,反倒一纸诉状将朱赛仙告上法庭,要求瓜分家中的拆迁房和补偿款。
欠下巨债
1976年1月,25岁的朱赛仙嫁给了27岁的顾学庆,并于同年11月生下儿子顾海明。
孩子的降临带来了满满的幸福,却也让这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庭雪上加霜。
每每想到儿子以后的衣食住行、书本学费,少不了用钱的地儿,夫妻俩是越发焦头烂额。
直到1978年底,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出台,个体工商户如雨后春笋般大批涌现。
顾学庆敏锐意识到,这是个赚钱的机会,立马弃农从商,开了一间裁缝铺。
作为当地第一批“吃螃蟹的人”,夫妻俩没几年便赚满第一桶金,盖了一栋新房,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。
奈何“人心不足蛇吞象”,顾学庆根本不满足现状。他嫌弃乡下小地方做生意,薄利还无法多销——只能赚小钱,发不了大财。
于是1987年,他掏空家里的全部积蓄,还向亲朋好友借来10多万,一次性购置了10台电动缝纫机,单枪匹马就跑上海打拼去了。
朱赛仙是极力反对这件事的,曾苦口婆心劝说丈夫:“你不识字,在上海又人生地不熟的,别去”。
奈何顾学庆一意孤行,坚信自己是个当大老板的料。结果呢?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。
1988年春节前夕,原计划风光还乡的顾学庆,竟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,整个一副灰头土脸的落魄模样。
朱赛仙一问才知道,短短几个月间,顾学庆赔得血本无归,连缝纫机都全卖掉了。家里现在是债台高筑。
好好的新春佳节被愁云笼罩,沉重债务让朱赛仙焦虑得食不下咽、辗转难眠。
而就在这个关头,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,将她彻底击垮了。
抛妻弃子
1988年2月25日,正月初九这天,顾学庆突然消失了。他毫无预兆的离开了这个家,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
起初,朱赛仙曾幻想过,丈夫是不是为了早点还清债务,跑出去打工赚钱了。
可一个月、三个月、半年过去,顾学庆迟迟不见踪影、音信全无,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朱赛仙终于意识到,丈夫抛弃了自己和儿子,不要这个家了。残酷的现实,让她顿感五雷轰顶,精神完全崩溃。
可谁曾想,这仅仅只是苦难的开始,“债”才是重头戏。
尽管债主当中,大部分都是亲戚朋友。但“亲兄弟明算账”,何况大家的经济条件也都不宽裕。所以三天两头,朱赛仙就会收到催债的消息。
尤其是每年春节前夕的催债高峰期,几乎从早到晚都有人来讨债,甚至直接堵门。
因为太过害怕,朱赛仙只能关灯锁门,装作不在家。实则与儿子蜷缩在角落,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和声响。
那段日子对于母子俩而言,简直形同地狱。以至于时隔20年,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朱赛仙依然忍不住的哽咽落泪。
而顾海明更是毫不掩饰的说:“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恨他”。
正所谓“冤有头,债有主”。朱赛仙无法承受如此高昂的债务,更不愿让顾学庆就这么逃之夭夭,所以一直想方设法打听他的下落。
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,1992年时,朱赛仙终于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。
老房拆迁
村里的大队书记,收到了一封来自上海的信。
寄信人自称是顾学庆的房东,举报他欠钱不还,还违背计划生育政策,偷偷生了二胎。
信中还提到,与顾学庆同居的女人姓秦,年仅23岁,身高1.55米,脸上有一块较大的红色胎记。
朱赛仙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,顾学庆抛妻弃子、欠债逃跑不说,居然还出轨有了私生子!
悲愤交织之下,她立即带着儿子赶赴上海,按照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。
远远的,朱赛仙看见了秦小姐和其身边已经会走路的小孩子。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,她没有直接上前对峙,而是守在楼下,准备抓顾学庆一个现行。
怎料,不知是秦小姐通风报信,还是顾学庆压根就在家里窥探情况。朱赛仙苦等一天都一无所获,偏偏就在凌晨4点到7点,送儿子去姐姐家借住的3个小时里,那两人竟连夜搬走了。偷偷摸摸的,连房东都没能察觉。
为了逃避责任,顾学庆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!一时间,朱赛仙觉得又可气、又可笑,亦失望透顶。
她没有力气再找下去,也不愿继续将时间、精力浪费在顾学庆身上,决定就这么算了,只当他死了。
就这样,朱赛仙用瘦弱的肩膀,撑起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。经人介绍,她在无锡市绛采油厂找了份工作,一边上班一边种地,农忙的时候,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。
起早贪黑、节衣缩食的日子,朱赛仙一过就是好多年,才慢慢还完外债。
顾海明也在她的悉心教导之下,长大成人。不仅孝顺、勤奋,还早早成家立业,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。
而且喜从天降,2006年8月,村里征地拆迁。朱赛仙家获得了23.6万元的补偿款,以及两套90平米和一套125平米的安置房,总价值至少300万元。
“亡”夫归来
眼看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,操劳大半生的朱赛仙,终于卸下重担,安心过起了含饴弄孙的养老生活。
不料,就在这个关头,消失20年的顾学庆,居然回来了,提出想办理离婚手续。
20年过去,这段婚姻本就名存实亡,曾经的感情也早已消耗殆尽。朱赛仙没兴趣继续纠缠,毫不犹豫同意了离婚。
可谁曾想,顾学庆醉翁之意不在酒,竟要求分割财产:
“房子是我的,我花钱买的,(拆迁款)肯定要分给我。”
“我关键的关键,就是把我的房子拿回来,就行了。”
原来,这次拆迁的老房,其中一间是顾学庆父母给他买的婚房,另一间则属于夫妻俩共同财产。
仗着还没有正式离婚,顾学庆认定,安置房和补偿款一定有自己的一份儿,这才突然跑回来。
对此,朱赛仙和顾海明都深感不可理喻——扔下10多万债务自己跑路,20年来没有尽过一丁点作为丈夫、作为父亲的责任!顾学庆哪里来得底气和脸面,竟理直气壮的争夺家产?
然而,面对抛家弃子的谴责,顾学庆非但没有半点心虚,反倒向记者数落起朱赛仙的不是:“没有愧疚,一点愧疚都没有,很多事都是她自己造成的。好好一个家,都让她拆散了”。
顾学庆声称,两人的感情一直不合,经常吵得不可开交。1988年春节,他被朱赛仙关在门外,整整半个月不准回家,深感羞辱之下才会离家出走。
至于出轨,更是莫须有的罪名。什么举报信、秦小姐、私生子,通通都是朱赛仙杜撰的。
说着说着,顾学庆还拍胸脯表示:“不信你们找其他人问问,都是说她不好,不会说我不好”。
讽刺的是,当记者真的找到老邻居求证时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到朱赛仙那边,表示顾学庆没资格要这个房子。
母子反击
眼看协商不成,2008年8月6日,顾学庆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离婚。又在次年8月,房屋拆迁安置全部到位后,再次提起诉讼,要求均分拆迁补偿,拿回172平米的安置面积和11.8万元补偿款。
顾学庆的变本加厉,令朱赛仙母子忍无可忍,决定反击。趁着他回上海的机会,顾海明尾随其后,偷偷收集到了他重婚的证据。
一份是上海青浦区蟠龙居委会出具的材料,证实顾学庆一家三口,妻子姓秦。
一份是上海市徐泾中学的学生档案,一名16岁学生的父亲一栏,清楚写着顾学庆的名字。
2009年11月,房产分割的案子还没开庭,顾学庆就因重婚罪锒铛入狱。
当然,他一心冲钱来的,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2010年5月,顾学庆刚刑满获释,便迫不及待的要求继续分割房产,还卖惨说:“没办法,家里两个老人,我也算老头,小老人。房子都没有,我们没地方住,怎么活啊”。
结果梅开二度,顾学庆又被狠狠打脸了——他那年近九旬、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亲口表示:20年来,这个逆子从未回家,也没有联系过他们一次。
正所谓“人在做,天在看,因果终有报”。顾学庆终究为自己犯下的错、撒过的谎,付出了代价。
朱赛仙向法院提交了一份重要文件,上头白纸黑字清楚写明:
顾学庆婚前的房产,早于1998年坍塌,是顾海明2000年出钱重建的。另一间夫妻共同购买的房产,也早就破败不堪,朱赛仙母子俩不仅进行了全面的翻新装修,还将面积扩建了一倍有余。
换而言之,2006年拆迁获得的3套安置房和23万多元,绝大部分补偿的都是两间房产的增值部分。顾学庆显然对此没有丝毫贡献,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。
反观他不履行抚养子女义务的遗弃行为,却是板上钉钉的。
在律师的建议之下,朱赛仙积极提出反诉,要求顾学庆赔偿精神损失费和儿子的抚养费,共计17万元。
要知道,顾海明此前收集重婚罪证据时,意外得知顾学庆“一家三口”长期租住在一间昏暗简陋的小平房里,厨房都是薄木板搭建的,明显过得穷困潦倒。
20年前,顾学庆因为10多万的债务,抛妻弃子、偷偷跑路。20年后,他依然拿不出这17万的赔偿金,最终认怂求饶。
2010年6月,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,以两人双双撤诉落下帷幕。至此,桥归桥,路归路,一刀两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