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处长三角的家父发来微信家书:昨夜雨疏风骤,家中连小狗都被气压扰得睡不着。
我赶紧回复他:要不和我那广东朋友相约去81度的新疆火焰山去湿?她正抱怨这38度大火收汁的天气里,水乡’湿’人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。
因为连绵的高温阴雨,霉菌在城市每个角落毫无顾忌地生长,一切墙面开始变得斑驳陆离,从江浙沪到岭南大湾区,几乎哪里都是霉菌的T台。它们在上面狂妄地留下一幅幅抽象画,甚至号称最懂去湿的广东中药博物馆也受到挑衅,展品根部开始出现“霉菌到此一游”的印记。
这场大自然的恶作剧,今年是玩狠了。
我爸倒是不慌着去新疆,他说自己已经准备使出江浙人百年来收复霉菌的最好秘籍:“打不过,就加入!”
江浙人善于以霉攻霉,霉菌是破坏者,也可是创造者,把这些看似被“破坏”的美食重新解构,融入料理之中,就可以让江浙菜无限增色。
一道江南的梅干菜,便是最好的例证。那经过坛子和阳光共同发酵的芥菜,散发出独特的香气,与五花肉同炖,便让人忘却了潮湿带来的困扰。在连绵的雨天里,一家人围坐一起,用一碗热气腾腾的霉干菜扣肉,或是霉干菜炒饭,正式一份与梅雨季节共舞的默契。
霉苋菜梗,更是宁绍一带餐桌上的常客。温暖潮湿的环境中,那些归顺于我爸土陶坛子里的霉菌,会分解食物中的大分子物质,产生出丰富的氨基酸、有机酸、醇类等风味物质,形成了食物独特的软糯与鲜美,是霉菌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赋予食物全新的生命。
放眼世界,霉菌还带来了欧洲蓝纹奶酪与中国腐乳。
蓝纹奶酪上的蓝色纹路,是大自然给人类食物添上的几笔鬼斧神工,鲜明而略带刺激的口感,挑战着食客的味蕾极限,总有人人在初次尝试后难以忘怀;而中国腐乳,我愿称之为人类瑰宝,是霉菌与时间加持改造过后的复杂故事。这种味道难以清晰描述,但总能在某个寡淡的时间里勾起对它的无穷念想。
今年的霉菌以势不可挡地姿态要进入我们的生活,那就让它们去食物上报恩吧。这个看似可恶的小东西,在人类的巧手下,能化身为美味佳肴,成为餐桌上的常客,提醒着我们万物亦正亦邪的奇妙可爱,与世界无法被简单定义的广阔。
所以怎么可以拒绝霉呢?霉,终归是要成为人类福祉的。